寧德時評：比鄰何以成了鄙鄰？

端木秀

即將退休的同窗好友圍爐夜話，暢談兒時鄰里之間的友愛互助，就像童謠在心中反復詠唱，難以忘懷。

雷同學說，當年，他父母走親戚，把9歲的他和6歲的妹妹托付給鄰家大嬸看管。半夜里妹妹發高燒，一時找不到赤腳醫生，大嬸便獨自闖入后門山采草藥，折騰了一個晚上給妹妹喂上藥，到了早晨，妹妹奇跡般地好了。

三天后，父母回家，特意讓雷同學送一籃子土雞蛋答謝大嬸，她說：“傻孩子，村里就百十號人，本來就是一家人，有什么好謝的。”

“小時候，鄰居有好吃的，左鄰右舍都沾邊；誰家有難，全村人都傾情相助，不計得失。”林同學感慨道，“哪像當下的鄰里，幾乎老死不相往來，縱然天天在電梯間相遇，也形同路人。有時為一丁點雞毛蒜頭的小事，惡語相向。”

“日前，我們小區發生的一件事，印證林同學的話真實不虛！”李同學說，“我家對面二樓的一戶人家估計外出了，家里的水龍頭爆裂，嘩嘩的自來水從他們家的排水管傾瀉而下，白白流淌兩三天。尤其到了夜晚，急促的水流敲打窗外的鐵欄桿，擾人睡眠。”

“鄰里冷漠，難道物業也不管嗎？”同學們異口同聲問道。

李同學回答：“兩棟樓分屬兩家單位，而且是老社區，住戶雜，且多半不交物業費。其中一家單位請了一個保安，聽說另一家也分擔了部分工資，但保安除了負責打掃衛生、看管門戶，其他事幾乎不管不問。上一回也是這棟樓的四層水管漏水，左鄰右舍作壁上觀，結果這家鄰居浪費一大筆水費不說，還殃及樓下住戶。”

與李同學往來頻繁的王同學介紹，兩次都是李同學想方設法找人幫忙才關閉自來水的戶外開關。

每每誦讀王勃的詩句“海內存知己，天涯若比鄰”，不由得羨慕唐人的博大胸懷；還有張橫渠的抱負：“民吾同胞，物吾與也”，他老人家不僅愛人，而且推己于自然萬物，那是何等的慈悲博愛！

聯想今人一本正經、煞有介事地討論“老人摔跤能不能扶？做好事會不會反被他人誤解？”之類的話題，何其悲哀可嘆！因為這些兒事在五六十年前被鄉野婦孺認為理所當然、義所當然的舉動。

魏同學跟我們分享前些日子觀看的記錄片，片中一位經歷抗日戰爭的著名歷史學家說：“當年，日寇的鐵蹄踐踏中華大地，民眾背井離鄉逃難后方，而一批批青壯年護送老弱婦孺安全轉移后，留下抗日，舍身報國。見此情景，我堅信，中華民族一定會戰勝日本侵略者。”

現在，我們回過頭看“比”字，比，古時候的意思是“五家一比”，鄰居就是“比鄰而居”的意思，因為人是群居動物，只有親比，守望相助，方能共渡難關。而“鄙”字，有鄙夷、鄙薄的含義，還有邊鄙（邊遠的地方）之意。

“現代人彼此冷漠、疏遠，關系緊張，比鄰成鄙鄰，大而言之是遠離優秀傳統文化的熏陶、教益，小處講即一些人太過于自私自大、盲目攀比，比的是利害得失、身份地位，忘了比道德修養，比助人為樂。”李同學的感悟得到在坐老同學的贊許。